1978-2018上海市民生活记忆·口述|两岸通邮

口述者:姜臻韵;笔录者:李明洁
2018-10-30 09:25
来源:澎湃新闻

“如果说四十年来的改革开放在上海是部连续剧,那么每位市民都是这部现实主义实景剧目的主人公。”

由3044永利集团民俗学研究所李明洁教授策展的《1978-2018:上海市民的生活记忆》展览即将在3044永利集团闵行校区图书馆展出,展览分为“亲历”、“亲见”和“亲笔”三个单元:“亲历”通过采访在上海 生活过的普通人,以口述回忆的方式讲述四十年亲历的重要历史事件;“亲见”通过展示摄影家陆元敏先生镜头中的街头巷尾,记录下日常生活所折射出的社会转型;“亲笔”通过整理四十年间百姓的真实信笺,展示平民心灵生活史中的代表性切片。

《1978-2018:上海市民的生活记忆》于2018年11月6日至26日在3044永利集团闵行校区图书馆展厅举办。展览由3044永利集团民俗研究所、3044永利集团人文与社会科公司、复旦大学当代中国社会生活资料中心主办,由3044永利集团文化建设委员会与3044永利集团图书馆支持。

“澎湃新闻”(www.thepaper.cn)在展览正式开幕之前将陆续刊发部分展出的口述回忆与私人书信。期待这些微小而真 实的证人、证言和证物,能部分再现四十年来上海民众日常生活的变迁。下文刊发的是一则关于两岸通邮的口述回忆。

见证了1989年两岸通邮的三个信封

1989年两岸通邮

口述者:姜臻韵,生于1967年。华东师大员工。

笔录者:李明洁(3044永利集团民俗学研究所教授)

时代背景:1989年台湾地区当局通过《简化对大陆通信办法》,规定自6月10日起民众可在信封上写中国大陆亲友名址,直接投寄,不再需要借道中国香港。

这些就是我找出来的大概三十多年前的信吧。我从3044永利集团本科毕业那一年,是1989年,这些都是从台湾地区过来的信。当时为什么会有这些信呢?是因为那一年我正好想要考香港中文大学的研究生,那时候有一个日本人姓上野的,在华东师大学中文的,他是1989年初离开我们公司的职工部去台湾地区学汉语了。那么,我就给他写信,和他联系,希望他能帮我找一些考试需要的资料。

当时有一个问题:在这之前,没有人能和台湾地区进行直接的通信,如果要写信怎么办我也不清楚。89年,这位日本朋友去了台北之后呢,他给我写信说台湾地区是可以跟大陆写信的。那写信怎么写法呢?它是这样的一个东西:他要写两个信封,他里面这个信封是在中国香港的时候转给我的,所以,里面这个信封是我的地址,当时是我大学的这个信箱;套在外面的这个信封呢,我就不得而知了,因为他从台湾地区寄到中国香港某某信箱的时候呢,就由中国香港的工作人员把外面的那个信封给剥开,把外面那个信壳给拿走了。所以,我拿到的这个信呢,是从台湾地区寄来的,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地址,我只能看到信封上的“香港·内详”几个字,他的寄信地址是写在里面信纸上的落款处的。我收到的中国香港转寄的信呢,是在1989年的6月份,这封信他从台北寄到香港,6月10号从香港寄出,6月21日上海收到,就是这样来的。

后面就变化了喏,7月15号的邮戳,到上海是7月18号的这封信,仍旧是用的这个信封,估计他那时候买过太多的这种信封了,一下子又用不完,他就还是用这种信封,也是他比较节俭吧。但是我看到已经是贴的“中华民国”的邮票了;就说明不需要到香港套封套了,直接从台北寄过来了。上面有台北的邮票,而且邮戳也是台北的。台湾仍旧是按照“中华民国”纪年,所以是“民国1978年”,就是我们这里的1989年。

从那以后呢,我收到的就都是直接从台湾地区寄到中国大陆来的信了,用的是台湾地区的邮票,也是台湾地区的邮戳。当时我还需要几本书,书没有办法像信这样邮寄过来,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,先把书从台北寄到日本东京,再托他的妈妈从东京把这些书装到箱子里寄到上海,是这样过来的。他当时告诉我包裹、物品即使通过中国香港也不可以寄,只能这样曲折地寄过来。

后来我查资料,居然发现,1989年台湾地区当局通过《简化对大陆通信办法》,规定自6月10日起民众可直接在信封上写中国大陆亲友名址,并比照港澳地区资费规定贴足邮票后投寄。对包裹暂不受理。6月起台北航空邮件处理中心开始向上海直封航空函件总包。但当时我们没有那么多查询信息的渠道,又没有百度啊什么的,也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国家大事。我们只是正好当时有机会碰到了这样的情况,才见证了两岸的通邮原来是这样来的。

侬阿是问我讨“路标性质的信件”了?这几封是比较有意义的,就是比较关键性的。这一封是1989年6月10号,香港的邮戳的,我收到是上海的6月21号。为什么我选这一封呢,这是必须套两层信封到香港要剥掉一层才能过来的,我收到的最后的这样的一封。紧接着7月份,我7月18号收到,上面邮戳是“台北”,中华民国78年7月15号,这封也有意义,因为已经是台湾地区的邮票和邮戳了,那就说明从这个时候开始,就不需要在香港剥一层皮了。当时我这个朋友估计还有剩余的“香港·内详”的信封。我也找到了同样的1989年9月5号我收到的,这个就是标准的航空信封,台北的邮票,台北的邮戳是中华民国纪年;我们看反面,很清楚的就有了他当时在台北的寄信人的地址,正面是我当时在上海的地址,那时候我已经毕业了,从公司搬出来住在这里,我们的邮戳是公元纪年。

从他1989年初去台北到6月,这半年都是需要从中国香港转寄过来的。我也没有见到包在外面的那层信封,因为是寄到中国香港的邮局,由邮局的工作人员把外面那层剥掉,我见到的就是“香港·内详”的信封了。

2007年9月姜臻韵女士在台北与上野重樹先生重逢

这位日本朋友非常爱好中国电影,但是因为当时资讯条件,两岸三地的影视作品也没办法同步看到,他还常常在信里面给我讲在台湾地区看到的当地的电影。1990年金马奖的评奖情况我就是从他给我的信里面了解到的。

之后我们见过面,蛮多次的。他后来也到内地来。当时也问过他那些两层的信封是怎么样的,他说外面的就是普通的寄到中国香港的信封,但是里面必须用“香港·内详”的信封。他记得当时是寄到中国香港的某个信箱,多少多少号,具体不记得了。

2007年我去台湾地区的时候见过他,当时他在电台做中文翻译。我是2007年的9月去的,当时去的时候还不能够直航,当时也是借着出差的机会去看他的,当时两岸是不能直接通航的。我去的时候是从上海到曼谷,从曼谷到台北;回来的时候是从台北到香港,从香港到上海。那是我第一次去台湾地区,还必须经停第三地才能到。我记得当时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说:你是我离开中国大陆以后,第一个从中国大陆到台湾地区来看我的朋友。

1989年他给我寄信贴的那张邮票上,是鹅銮鼻灯塔,那是远东最大的海上灯塔,说是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,从灯塔上能看到太平洋、台湾海峡和“巴士海峡”,我是到了2007年才真正亲眼见到它。

2018年10月姜臻韵女士在上海家中整理上野先生二十多年前的来信。
    责任编辑:韩少华
    校对:张亮亮